一号感到这个无比真实的梦逐渐消失，自己又能睁开眼睛。
他坐起来，捂着额头的手慢慢放下来。
此时的天变得金黄。
已经下午了吗？
他环顾一周，发现这个房间让他熟悉。
这不是自己在卡米酒吧的房间吗？
“看来我还在做梦啊。”一号自言自语，再次躺在了床上。
“不是，你回来了。”另一个声音说道。
一号吓到直接起跳。
“呀，一号先生，好久不见。”缇利亚从地上起来，原本她只是穿着神官服在窗口前祈祷。
太像雕塑，外加上一号此时糊里糊涂，他甚至没有发现她。
“缇利亚……”一号摸着胸口：“你吓死我了。”
“真是不好意思。”缇利亚拍了拍衣服：“外边是依耶贝尔和小澜，她们在等你给她们一个交代，如果是我们而言，叫神需要你的忏悔。”
“我没什么需要和她们说的。”一号摇头。
“是小澜带你回来的，她费了不小的力气，我认为她的努力神会给她回报的。”缇利亚的眼睛看着一号。
她脸上充满诚挚的微笑。
“还有，现在的一号先生不得不从楼梯下去吧，因为已经变成普通人了。”
一号皱着眉头：“安德里克来过这里？”
“肿着眼睛呢，样子十分狼狈。”
速度挺快啊。
一号看了看二楼距离地的高度。
凭他现在的实力，就算三层楼的高度对他都毫无大碍，这点高度算什么？虽然以前直接升天也摔不死他。
[泥土，缠绕，束缚。]
咒语被念出，一号的身子被一楼地下破砖钻出来的泥土缠绕。
一号使劲挣扎，但是没有任何作用。
“没想到我还有这一天啊。”一号苦笑。
门轻轻打开，站在门后的依耶贝尔靠着墙壁，她有些失落的感叹：“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啊。”
“那不如放了我？依耶贝尔。”一号干笑起来。
“直呼别人的名字是不礼貌的行为，而且你好像还没这样叫过我吧。”依耶贝尔眯着眼睛。
两个人的视线交接在一起，这一次，两个人的心情调换了位置。
“我没时间和你开玩笑，依耶贝尔。”一号收回了自己的笑容。
依耶贝尔对一号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不适应。
一号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态度。
她有些沉默了。
但是，这副模样更和从前的店长更相似。
“呐，一号，在你和博士战斗之后发生了什么？”依耶贝尔坐在椅子上，看着被悬挂在空中的一号轻声说道。
“我凭什么告诉你。”一号也不害怕，他敢打赌依耶贝尔不敢杀掉自己。
“只有这样我才能帮你，不是吗？”
一号不可置信的盯着依耶贝尔。
这样的话，他会改变想法的吧？依耶贝尔如此想。
“我可去你的吧。”
一号看着现在的依耶贝尔，一股怒火从心头燃起。
他似乎看到了系统那屏幕上由马赛克组成的笑脸。
它一直是阻碍不了他的，而一直让他做这些事的人一直只有一个。
没有亲自出手，只是一直把他当工具使唤的人。
明明什么都不知道，还一直自以为是的把自己的正义强加在别人身上。
‘数据化’
他嘴唇动了一下，原本缠绕他的泥土瞬间化为蓝色的0和1。
“我一直说过。”一号没有再看依耶贝尔一眼，侧过身走向门口：“别把我当英雄，你自己玩去。”
他狠狠把门一甩。
到了楼下，小澜停下擦拭杯子的手，安静的看着他。
一号犹豫片刻，还是停下脚步。
“店长很希望你留下来，一号。”
一号一时半会转不回没心没肺的样子，只好不自然的笑着：“小澜，我们是朋友，但是我还是尽力了。”
小澜的表情似乎有些动摇，一抹失落从她脸上划过，接着消失不见。
一号就这样离开了卡米酒吧。
但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不安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我会使用数据科技。”一号有些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双手。
就如同博士那个时候做出的事情一样。
这个时候的他决心要远离这一切，但是他的能力似乎有重新觉醒的趋势。
“难道说只要愤怒的时候就会解除博士对我的限制吗？”他自言自语。
他抬头看向周围的所有人。
所有人的经历在他眼中化为湛蓝的数据，呈现在他的眼前，隐私在他面前一览无余。
就连在他面前走过的人，都开始化为湛蓝色的数据，一号有直觉，他可以改变这个人目前在这里的存在方式。
生，死，存在，消失，健全，残疾。
现存的一切状态他都可以改变。
就如同……创世主。
一号闭上眼睛，他感知到了贝缇在教育托格，小澜坐在酒吧台子上发呆，依耶贝尔在房间里发脾气，安德里克在四区和其他人交谈，阿瑞斯塔在埋头工作，诺拉早早的穿上睡衣在睡觉。
以及，在蘑菇建筑最顶层，已经成为废墟的实验室。
已经，其他埋在这座城市里未被人发觉，深深刻在这座城市的罪恶，罪行，那些被其他人消费至死的骸骨，这座城市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，那已经不只是一张蛛网那么简单，那是一团毛线球，无数的毛纠缠在一起，割不完的东西。
刹那间，这一切全部消失，他似乎只是做了个梦，街道上的人都是那副普普通通的样子，他也没有见到那些错综复杂的东西。
夕阳如血，一号孤零零的站在街道上，周围升起的炊烟，街上玩耍的孩童，旁边走过的路人，一切都开始变得和他毫无关系。
一号这才感受到了，来自孤独带给他的绝望感。
一种无法呼吸的难过，甚至无法发泄的愤怒充斥着他。
抑郁症终究还是降到他的身上。
他沉默着回到旅馆。
他什么话都没说，在贝缇和托格的注视下回到房间，陷入沉睡。
就算这样，第二天他还是打起了精神，毕竟是活了百年的家伙。
“昨天真是不好意思，没怎么工作就睡着了。”一号下楼，看到正在擦桌子的贝缇打着招呼。
“没事，你就好好休息吧，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。”贝缇微笑着说。
一号看着外边的曦光，做了个深呼吸：“不，没有了，这样的生活就好，我想明白了。”
贝缇看着他不说话。
“一早上看到这么颓废的你可真不像话啊。”
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边传来。
啪嗒啪嗒。
金色胡须的身影慢慢走进来。
“安德里克，依耶贝尔，小澜之后，果然是你啊，格尔翁大叔。”一号毫不意外的说。
“是啊，就连我这个大叔都过来看你了。”格尔翁坐在椅子上，他背后的巨剑发出响声：“我不准备劝你，我只是过来聊一聊天，要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唠叨。”
“当然欢迎。”一号点了点头。
“如今的生活非常和平，不是吗？”
“不，怎么看都不和平吧，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。”
“嗯，你认为这些琐碎的事情就算得上困难吗？”
“对我来说已经很麻烦了。”
“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啊……就连这点小事都觉得麻烦，不过确实，你只等到事情发生到它最困难的时候才出手解决，这就是你为何感到困难的原因。”格尔翁把剑立在地上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。
“你是说，直接解决产生麻烦的人的意思吗？”
“对，就好像你看到一只小狗，在它还小的时候你可以一脚踩死，但你非要等到它长大到可以吞了你的时候才想着杀了它是一个道理。”
“……”
“诸神之战，百年前发生的事情，上上上代店主和上上代店主还存活于世的时候，那是一个黑暗的年代。”格尔翁停下手，慢慢的说道。
“意念性本源彻底不属于自然，那些异常强大的能力被人类疯狂狩猎，可以说那是神的时代。”格尔翁讲故事一样说道。
一号皱着眉头，他不愿意听，但是好奇心促使他对这件事有探知欲。
“一个国家有数十个具有意念性本源的人都是可以见到的，他们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，善良的只是统治其他人，而邪恶的就肆意屠杀同类，以自己的欲望而活。”
“我就是那个时代的一员。”
外边开始响起工人们的声音，街上响起欢声笑语，但这一切在此时都似乎静止。
一号默不作声。
“如果你不努力，就会被像蚂蚁被碾死，没有实力的人就是他人的消费品所以不得不反抗，一号，如果你活在那样的时代，你就知道平凡是多么一件让自己都痛恨的事情。”格尔翁叹了口气。
[斩切。]
格尔翁的身子瞬间消失，下一秒就出现在一号的面前，他的巨剑如同塑料做的一般轻盈，搁在一号的脖子上。
“所以我说，在事情没闹大之前就解决，那才是最好的方法，如果我的敌人还没有出生，那我就让他腹死胎中。”格尔翁的脸杀气腾腾，但一号知道这不是针对他，他是为了让自己的心产生动摇。
“但我已经老年迟暮，这个时代不属于我了，我就是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鬼魂，背着上一代人的怨念继续活下来的卑微的家伙，我只想让这个时代不要重蹈覆辙。”他把剑收回背上的剑鞘之中，踱着步，慢慢离开旅馆。
“明天我再来，现在你去买两把铁剑。就算成为普通人，你还有潜力，我不管你是否愿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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